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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年前,一些外籍人士留守危城南京,成立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并設立了南京安全區(qū),保護了25萬多難民。同時,亦有1500多名中國同胞直接參與該委員會的工作。

1938年2月21日,約翰·拉貝在告別演說中稱:“我們委員會各部門的實際工作都是中國人做的,我們必須坦率地承認,他們是在比我們冒更大危險的情況下進行工作的?!?/p>

紀念館融媒體中心5月起推出“中國同胞守望相助”系列人物專題報道,為您講述當年與難民們守望相助的中方工作人員事跡。今天推出第五集:《程瑞芳:六旬老太受命危難之際,84天寫下3萬余字日記》,敬請收看。


程瑞芳(1875—1969),湖北人,原姓樂,后從夫姓程。1895年畢業(yè)于武昌護士學校,在當?shù)亟虝俞t(yī)院當看護。1924年2月,受金陵女子大學(1930年更名為金陵女子文理學院)聘用,擔任舍監(jiān)(宿舍管理員)。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收容所建立后,她協(xié)助魏特琳管理難民收容所。魏特琳在日記里多次提及程瑞芳,并稱其為“親密助手”。

幾經(jīng)周轉(zhuǎn),小編找到了定居在廣州的程瑞芳孫女和曾孫。通過后代的回憶、歷史專家的介紹,以及查閱檔案資料,還原程瑞芳不平凡的一生。

程瑞芳

“都走了,學校就沒人看守”

據(jù)程瑞芳的后人回憶,程瑞芳早年從武昌護士學校畢業(yè),后來前往南京工作,1937年受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校長吳貽芳的邀請,擔任舍監(jiān),管理宿舍以及學校的財務、食堂等。

1937年8月15日,面對緊急局勢,吳貽芳校長成立緊急委員會,委員會由魏特琳、程瑞芳、陳斐然組成,并推選魏特琳為主任。12月1日,在侵華日軍即將攻破南京城前夕,魏特琳、程瑞芳、陳斐然組成了三人非常委員會,負責留守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南京校本部。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將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劃為難民收容所。

程瑞芳(右)與魏特琳(中)、陳斐然(左)合影

程瑞芳老人只有一個獨子程維民,生了兩個孫子和兩個孫女。1937年南京淪陷前,程瑞芳的兒子、兒媳婦、孫子和孫女從上海來到南京,和程瑞芳一同生活在校園里。

程瑞芳的孫子程國祥生前回憶:“奶奶那時62歲,她說都走了,學校就沒人看守。自己年紀大了,不想走,就留下了。還有魏特琳也沒走,她們一起在難民所看護難民。”

本可以離開南京的程瑞芳就這樣選擇留下,協(xié)助魏特琳管理難民收容所。程瑞芳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住處遭到洗劫,財物被掠去,身邊的同事和親友時刻遭受危險,親人也一度失去消息,生命毫無保障。

程瑞芳的孫女程國佩是中山大學的一名退休教師,今年已94歲高齡,她對當年的情景仍然記憶猶新?!敖鹋罄镉泻芏鄺潣?,每棟樓都有編號。我們一家住在400號,里面居住的都是工作人員,人數(shù)不多。南京大屠殺發(fā)生后,金女大開始收留難民,此后其他幾棟大樓都住滿了人,難民打地鋪睡在地上,密密麻麻的,一點空隙都沒有?!?/p>

小編與程瑞芳的孫女程國佩、曾孫程裕視頻通話

六旬老太受命危難之際,過人膽識贏得尊敬

南京淪陷后,難民們源源不斷地涌入校園,使這個本來只計劃收容二三百人的校園,擠滿了一萬多名婦孺。

為了保護、救助成千上萬的婦孺難民,已逾花甲之年的程瑞芳冒著生命危險,不辭辛勞協(xié)助魏特琳在校園內(nèi)四處奔波,奮力與企圖強行進入校園擄走婦女的日軍對抗。程瑞芳還承擔了校內(nèi)衛(wèi)生、產(chǎn)婦生產(chǎn)及兒童護理等繁重工作。

程瑞芳(右)幫助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避難的婦女紡線謀生

對程瑞芳的忘我精神和高效率工作,魏特琳在日記中發(fā)出由衷地贊美:“程夫人的許多意見都非常明智、有價值,但她也是疲勞至極?!?/p>

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收容所部分工作人員合影(前排左五為程瑞芳)

難民收容所組織年齡較大的孩子成立兒童團,幫忙給難民送水、帶路。程國祥當時11歲,他被奶奶安排去幫忙。魏特琳在日記中寫道:“我們鄰里學校的學生、大王的3個孩子和程夫人的孫子都擔任了‘引導員’,他們帶著袖標,看起來很重要?!?/p>

程國佩回憶:“10歲以上的孩子可以加入兒童團,我當時也想加入,想做一些事情。但是當時我只有8歲,大人們說我年齡太小了,不讓我加入,讓我過幾年再來。”

經(jīng)歷至暗時刻,“這種亡國奴的苦真難受”

1937年12月17日,是程瑞芳人生中的至暗時刻。這天夜晚,一隊日本兵以搜查中國士兵為借口,闖入校園,四處搶劫財物,并強行帶走10多名年輕姑娘。當天,程瑞芳在日記中寫道:“現(xiàn)在十二點鐘,坐此寫日記不能睡,因今晚嘗過亡國奴的味道……這種亡國奴的苦真難受,我要自殺……今晚拖去共十一個姑娘,不知托[拖]到何處受用,我要哭了,這些姑娘將來如何?”

這一天也讓程國佩難以忘卻?!?2月17日,聽說大量日本兵要進入金女大,我們一家住的400號那棟樓人比較少,我們趕快從400號逃到人多的100號樓里,混居在難民里,與大家睡在一起,就怕受到日本兵的殺害。燈全部都關掉,當時感覺很恐怖,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p>

程國佩回憶,直到第二天吃早飯時才得知前一晚發(fā)生的事,“聽大人們說,昨天日本兵抓走了很多婦女,還搶走不少東西。當時天氣冷,日本兵燒東西烤火,烤完火后也不管,所以有些地方失火了。之后幾天大家感到非??謶郑ε氯毡颈賮??!?/p>

程國祥也曾回憶:“日本兵經(jīng)常來校園抓人,人人都很害怕,奶奶就叫婦女用布條包上頭,臉上抹一些爐灰,躲在被子里,以防不測?!?

84天寫下3萬余字日記,憤慨記錄日軍暴行

從1937年12月8日到1938年3月1日,前后歷時84天,這期間正是南京城淪陷后日軍實施暴行的日子。程瑞芳幾乎每天都將所見、所聞的日軍暴行和內(nèi)心的感受寫入日記,共寫下了3萬余字。

《程瑞芳日記》

12月13日,“真是凄慘,不知明天還要鬧出什么事來呢!”

12月14日,“今日來的人更多,都是安全區(qū)內(nèi)逃來的,因日兵白日跑到他們家里抄錢、強奸。街上刺死的人不少,安全區(qū)內(nèi)都是如此,外邊更不少,沒有人敢去,刺死的多半青年男子。”

12月17日,“現(xiàn)有十二點鐘,坐此寫日記不能睡,因今晚嘗過亡國奴的味道。”

12月18日,“真不得了,這些(日本兵)猖狂極了,無所不為,要殺人就殺人,要奸就奸,不管老少?!?/p>

12月22日,“在路上睡的死尸他也不要人看,有的路上只見死尸不見路,簡直把中國人不當人?!?/p>

12月29日:“現(xiàn)在日兵清理街道,把死人埋下土或是燒,街上死人太多。”

……

程國祥回憶,他那時住在奶奶臥室隔壁,是一間小小的儲藏室,有時夜里起來,總能看到奶奶在昏黃的燈光下,用鋼筆認真寫著什么?!澳棠坦苤鴮W校的伙食、衛(wèi)生等,當時我以為她在記賬?!背虈榭吹匠倘鸱紝懴碌恼恰冻倘鸱既沼洝贰?/p>

這本具有重大意義的日記,程瑞芳的家人多年來毫不知情。她把這段經(jīng)歷深藏于心,生前從未和家人說起。

程國佩回憶:“奶奶那時候非常忙,要管理很多事情。她早晨7點不到出門,晚上很晚才回來,吃飯都很少在一起,她沒有時間把發(fā)生的事說給我們聽。”

直到21世紀初,隨著專家學者的深入研究,《程瑞芳日記》塵封60多年后終于重見天日,程瑞芳這位女性逐漸走進人們的視野。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研究館員郭必強表示,《程瑞芳日記》與《魏特琳日記》、《拉貝日記》相互印證,成為了南京大屠殺完整且重要的鐵證?!?《程瑞芳日記》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本參加安全區(qū)難民收容所管理工作的中方人員寫的日記,是第一部由中國人以親歷、親見、親聞記錄下南京大屠殺的日記。日記是具有實錄性質(zhì)的史學資源,比其他文獻史料更加具有可信度和準確性?!?/p>

南京師范大學教授張連紅表示:“程瑞芳的日記為研究南京大屠殺期間南京難民的社會心理提供了十分重要的觀察窗口?!?/p>

列舉日軍暴行證據(jù),送上法庭作證

1946年,程瑞芳寫下了十分詳盡的證詞,送到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作證。

程瑞芳在證詞中說:“我71歲,是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宿舍總管。1937年12月,南京淪陷后,校園被宣布為一個安全區(qū)。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收容了1萬多婦女和兒童?!?/p>

隨后程瑞芳列舉了她親眼看到的日軍在校園里強奸、搶劫和殺人的數(shù)個證據(jù)。最后,她寫道:“我愿簽名蓋章證明此事,1946年4月8日。”

孫輩回憶:“奶奶要求正義,不怕死,認定的事情就會做下去”

1941年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包括程瑞芳在內(nèi)的所有生活在金女大的中國人被日本兵逐出校園。“當時奶奶在金女大對面找了一間房子住下來,她不想離開金女大,要守住金女大。奶奶真的很堅強!”程國佩滿含熱淚。

1952年,77歲的程瑞芳離開南京,回到武漢,與兒孫同住,度過了生命中最后的時光。

程瑞芳(前排中)與家人合影

1965年,為圓程瑞芳回母??纯吹男脑?,吳貽芳校長親自出資邀請程瑞芳重游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以此慶賀她的90歲生日。

1969年,程瑞芳在武漢去世,享年94歲。

程國佩回憶:“近20年前,我們才了解奶奶的事跡。居住在武漢的大哥把日記相關資料寄給我,我拿到后馬上就看。從這些資料里,我們看到奶奶當時所處的條件非常艱難,在這樣艱難的環(huán)境下,她還是要求正義,不怕死,她認定的事情就會堅持做下去?!?/p>

程瑞芳的曾孫程裕說:“在這樣危險的環(huán)境下,曾祖母克服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冒死記錄下點點滴滴,為后人提供了歷史見證,我非常敬佩她,也想了解她更多的故事?!?/p>

在后輩的眼中,程瑞芳非常注重儀表。每天,一位穿著旗袍,腰板筆直的老太太,總會在街上轉(zhuǎn)上一圈,然后再回家。

在后輩的記憶里,程瑞芳晚年主要的事情就是寫信。“奶奶在金女大工作很多年,有很多校友、朋友,晚年時她經(jīng)常與這些朋友寫信,來打發(fā)時間?!?/p>

程瑞芳(前排中)與家人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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